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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他们绝不粘连……晴天之下,旋风忽来,便蓬勃地奋飞,在日光中闪闪地生光,如包藏火焰的大雾,旋转而且升腾,弥漫太空,使太空旋转而且升腾地闪烁”

[N中心][NM]Forever on a Song We Play (3)

3.

 

杰邦尼和哈尔在日本处理完了琐碎的交接事宜,回到纽约的时候,正值这座城市的气候震荡期。天气逐渐回暖,忍耐了一个冬天期待复苏的树木略微收到一点春日的信号,便迫不及待地抽枝吐芽。然而冬天并不愿意轻易撤退。它用尚存的威势招来一阵阵寒风,于是刚刚浮现出一星绿意的嫩枝转眼又枯萎了。这样的拉锯往往要持续好一阵子,气温才会真正平稳。

在纽约呆上过三年五载的居民对这种拉锯战早就习以为常,只是碰面寒暄时仍会抱怨一番。杰邦尼今天来到办公室,见到尼亚,也提了几句路上的大风。

尼亚背对着他说:“那你今天就留在这里,不要外出了。”

“其实还好,风也不会刮一整天。”

“不用。我的安排里,没有什么非要今天外出去做的事情。”

“好吧。”

尼亚坐在地上,继续玩着他的小火车,对话中一次也没回过头。杰邦尼就像接纳天气一样早已接纳了上司的奇怪举止。他刚刚入职SPK时,也算年轻气盛,对尼亚经常宛如视他们为无物的态度颇为不忿,一次汇报中见尼亚全程背对着他,便非常敷衍了事地说完了出勤经过。过了一个月,杰邦尼正理着档案,尼亚突然提起在他那次汇报中一秒带过的细节,说这和新近获得的情报不吻合,建议他重新调查。

“怎么了吗?”尼亚问道,这回是正对着他,“有不同意见?”

“不,没什么……你说得对,我这就去再查一遍。”

杰邦尼矮下身子,把刚才惊讶中不慎碰落到桌底的钢笔捡起来。总不能直接说,他是为尼亚原来在认真听他的话惊讶吧。

“杰邦尼探员。”

“嗯?”

拿着钢笔抬起头时他与尼亚正好视线相撞。他那整日穿着睡衣似的白色衬衫、手上还在把玩着同龄人早就丢掉的幼稚玩具的上司,忽然嘴角上扬,深灰色的眼睛却睁得圆溜溜的没有一丝变化,向他勾勒出一个大大的笑容:

“下次汇报,多用点心吧。”

这一刻,杰邦尼想起了尼亚与初代L气质相像的传闻。如果传闻属实,那么担当L大约需要某种隐藏条件——适合扮演恐怖片中的变态反派?

总之,要用一句话能概括他在SPK学到了什么,就是不必怀疑上司的判断力。就像他现在,因为出不了外勤而无所事事,但他一点不慌,也不想回家,反正在哪里都差不多,今天就这样吧,而明天自有明天的事要忧虑。

他泡了一杯咖啡,在窗边坐下来,望着远方隐隐绰绰的被高楼截成一段一段的海平面,思绪漫无目的地在脑海里乱跑。

比如说,这座楼下来去匆匆的行人都在忙着什么呢?还需要多久,人们会意识到基拉已经不复存在了?到那个时候,会有人举着扩音喇叭站到中央公园或随便哪个街角,大声疾呼央求他们的神如闪电般归来吗?再比如……他的前女友会怎么想呢?

对这座优缺点皆可谈论个一天一夜也不会枯竭的城市,杰邦尼的感情有些复杂。他加入SPK以前也经常往返纽约,或为工作或为探亲访友,其中不乏值得一书的记忆。不过,记忆有时候如同用水粉作画,后期抹上的色彩要是足够浓厚,便很容易压住下面相对素淡的部分,虽不像油画那般会彻底地一个覆盖另一个,却也使后者大大失去了存在感。过去一年身在SPK,几乎日日都在紧张焦灼的任务中度过,间或夹杂着痛苦和迷惘。失去众多志同道合的同伴,自己也多次险些小命不保,甚至本应效忠的祖国都向基拉俯首,他们四人变成了无依无靠仅凭信念在战斗的非法组织。直到现在,似乎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。这段经历铸就的记忆实在过于鲜艳强烈,轻轻松松,就把再往前那些不温不火的喜悦、无病呻吟的伤感涂抹得毫无滋味可言了。

要说些实际的,他对纽约有什么感情倾向,他只能说,很难在这个地方放松下来。就算他这一天无所事事,思绪却依然不太能平静。

好在SPK的任务很快就会全部结束。到时,他会迅速订好机票,轻装简行,跑到温暖的南方或国外,随便一个阳光灿烂暖风和煦不会令他想起纽约的地方,好好度一场假,洗掉连日的重负和心灵的烟尘,再焕然一新地重新出发。

他跟雷斯特商量过要不要一起走。雷斯特婉拒了他,说已经另有安排,但十分同意他的想法。

杰邦尼的魂差不多飘到了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棕榈树下时,尼亚的个人电脑响了。尼亚身体转过十五度,拉近电脑屏幕,打开一条消息栏阅读。杰邦尼新鲜又好奇地看着。这台个人电脑被尼亚用来处理与基拉事件无关、优先级不高的杂务,保密措施相对房间里其他的设备也要宽松一些。平常它会设置成免打扰模式,尼亚一天中都未必能看上两三回。

这回它却响起了消息提示音,尼亚还第一时间拉过来读了,甚至还为此挪动了一下脚。

“有个客人要来访。”感受到他的注视,尼亚说。

“来访?到这里?”

“是。”

“是以前合作过的人?”

“不,你不认识。无妨,我们就在这个房间,不会到里面去。基拉事件已经结束了,安保等级也该相应向下调整一点了。不过主要原因在于,我认为这个客人不会构成威胁,也不会把不该说的事说出去。”

“我明白了。需要我回避吗?”

尼亚卷起了头发。这个问题稍微令他多思考了一秒:“不用。按你自己的判断随意处置吧。”

看来尼亚今天也挺闲的。尽管手上确实在处理着什么事情,但是节奏比平时都要散漫,叠纸牌塔的动作也慢悠悠的。好像只是在咖啡厅等着朋友赴约,顺便处理了一点遗留的工作一样。

“我可以提前问问对方是什么人吗?”

“圈外人,但又不是完全在圈外。简单来说就是老同学。”

杰邦尼搜寻记忆,想到尼亚在组建SPK之前独自调查基拉资料的那五年,应该不会去什么地方抛头露面地上学。剩下也就一种可能了:“是以前的孤儿院……?”

“对。”

过了一会儿,大门监视器发出提示,访客马上就要到达。出现在监控屏幕里的是一名黑发男子,好像正是上大学的年纪,穿着休闲的卫衣长裤,却不显得松垮反倒有几分精神干练,一只手插在口袋里站在电梯间随意张望着。

尼亚抬头望着屏幕,忽然说:“你确定要留下来吗?”

“呃?”

“我只是想你们没有必要在这里认识。虽说危险系数非常低,但还是不要增加无谓的变数比较好。我建议你到旁边的监控隔间去吧?”

杰邦尼默默无语,带着没有喝完的咖啡离开。

 

一分钟后,杰邦尼坐在隔间里,看着访客出现在门口,那人一点也不认生,从善如流地溜进了房间。真是个英俊的年轻人啊,他想到,洋溢着青春活力和普通社会人应有的常识感,并不像一个拥有字母代号的奇怪家伙。

“尼亚!”对方热情洋溢地喊着,扔掉背包,半蹲下来给了坐在转椅上的尼亚一个大大的拥抱,“我们的大侦探又长高了呢……咦,好像没怎么长?”

尼亚极其轻微地在对方抱上来的瞬间皱了一下鼻子:“约克,你的拉丁口音太刻意了。”

“有吗?校花上次舞会还夸它很性感。”

“我只能说她品味堪忧。老师以前就说过你,这么重的口音和表演方式只适合戏剧舞台。”

“那我换一个语系?”约克把手指按在喉结上,清清嗓子,冒出一段完全听不懂的话。接着他眨眨眼睛:“是不是没那么刻意了?”

“还好,不过你得确保你面对的美女不是来自阿塞拜疆。”

尼亚话音一落地,两个人就面对面怪声怪气地笑起来。啊……怎么说,好一副热闹又古怪的画面。

约克拖过一张椅子坐下来,正色:“你做到了啊!我就知道你一定能做到的!”

“做到什么?”

“别装了,基拉啊!他已经不在了,对吧?”

“哦。”尼亚说,“大致上是可以这么说。”

“大致?”

“不只有一个基拉。不过解决了主要的那个以后,剩下的一位也构不成威胁了。我考虑过要不要逮捕她,但发生了一些变化,就再也不用考虑这件事了。”

“说得真晦涩。罢了,反正也不是重点。我更感兴趣的是,之前那个L是怎么回事?可以透露一点点是谁在假扮他吗?真的是日本警方的人?”

“嗯。第二个L就是基拉本人。”

“哇哦!”

约克跳下椅子,在房间里激动地走来走去。“这么说来,L和那个基拉一定面对面地接触过,应该就是在调查过程中认识的吧……基拉又是日本警方的人,所以媒体转变报道犯罪的方式以后,依然有的是办法搞到嫌犯的资料……”他一边踱步,一边用手指关节轻轻敲着自己的前额,“这样的话一切都说得通了!以L的才智应该早就有所察觉,只不过抓不到决定性的证据,基拉使用的又是超自然的杀人手段,估计对方还利用信息差使了别的什么卑鄙计策来减轻自己的嫌疑……”他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,又像终于得到释放的慨叹,“L才会功亏一篑!不幸中的万幸,你赢了!总算,这么多年过去,L的名号还是回到了正统继承人的手中!”

“……”

“你找到了决定性的证据,对吧?”

“嗯。”

“是什么?难不成是基拉写笔记的时候被你们围堵起来抓了个现行?”

“约克。”尼亚一边应答着,一边把纸牌叠上第七层,“虽然这件事,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结束了,但基拉的影响还在,也有太多不宜公开的情节。为了你的安全和前途考虑,我觉得你在脑子里想想就好,不宜再问下去了——况且你向来对当侦探和继承L也没有兴趣,实在没有必要出于一时的好奇心盘根究底。”

尼亚的口气称不上冷淡,但透出一股很容易体会出来的告诫意味。约克就此偃旗息鼓,虽然意犹未尽、但十分知晓利害地回到座椅上。

“不过有件事可以透露给你。”尼亚说,“我能赢是多亏了梅洛。他帮我找到了决定性的证据。”

“梅洛!”约克叫道,“他果然也去追查基拉了!这么多年杳无音信,我还想他会不会已经抛下过去,去过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人生了呢。这么说,他还是打心里要为L报仇,也依然把自己看作L某种程度上的接班人。你们合作了?”

“一点点。”

“一点点?我看是一大堆!他帮你找到决定性的证据,不就是你的最佳拍档吗!”

“严格来说,也包括玛特,他和梅洛是一起行动的。”

“天哪,玛特。今天这信息量足够我品味上好几周了。虽说那时我早就离开了孤儿院,不过他还算有良心,给我留了条信息,说他去干大事和追求人生意义了。我还想,玛特也能说出‘追求人生意义’这种漂亮话?没想到还真就是。”

“玛特就是那样的人。看起来游戏人间,没什么目标,但可以为了朋友献出一切。”

“这么说他没把我当朋友。”约克哼了一声,“如你所见,事件都解决了还不跟我报个平安。除非……”

约克的声音骤然低了下去,显然意识到了问题。

他迟疑地问:“玛特他?”

“他死了。反正你很快也会问到我就一起说吧:梅洛也死了,就在我险胜基拉前两天。实际上,甚至我本来也会死去。”

“……”

约克把下半张脸埋进手里,使劲揉了揉。

“想哭就哭吧。”尼亚伸出一只手,轻轻拍了拍约克的肩膀。那可真是个不寻常的举动。他继续说道:“你和玛特虽不算志同道合,关系还是一直挺好的。为朋友的不幸遭遇哭泣不是什么丢人的事。”

约克放下手,用手掌抹了一下眼睛,嗓音哑哑的:“我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……毕竟对方是基拉,不是吗?你会做的事,梅洛也会去做;梅洛做的事,玛特又会跟上。其实我都想过,你们的努力是否都会徒劳无功,只会给温彻斯特的墓地多添几口棺材。但是……算了,好歹是他自己的选择,也算死得其所。就算要哭,我也会先关起门一个人呆着,不至于要选在你办公室里。”

“好的。”尼亚说,“怎么消化悲伤,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最优解法。”

“可是不止如此。尼亚,你不该像局外人一样谈论这些事。”

“我没有表现得像局外人。我告诉了你这么多事情,又……”

“只有这种程度根本不够!”约克突然严厉地打断他,“不是仅仅作为华米的一员,作为L的继承者。我也不是只在为玛特难过,也为梅洛,更为……尼亚,我也为你伤心。”

“有必要吗?”

“有必要。”

尼亚把视线投向对面空白的幕墙,没有接话。

“我跟梅洛不太熟,也不了解事情的全貌。但是,你们之间总有一种特殊的气场,任何人都插不进去。从大家都还小的时候,到梅洛离开的那天,再到我刚刚知道的这些……L的选择,看起来那么随意却一点没错。你们就应该在一起。”

“你说一起继承L?可梅洛一口就回绝了。”

“尼亚!梅洛都已经死了,你还要耿耿于怀吗?再说,你知道我指的可不是单单这种层面的‘在一起’。”

“没有这个起点,你后面的遐想都无法成立。如果他留下,和我一起更谨慎耐心地行事,不敢说百分之百,至少也能多活上好些年日。是他亲手断绝了这个机会,说着尊敬L,却不体谅他的心意。”

“那确实算不上很明智。但是,每个人都有迈不过去的槛,你无法要求梅洛跟你一样理性,不是吗?你们两人,还有大家,能够相遇在华米之家,产生奇妙的化学反应,就是很了不起的缘分了。你们的故事不应该这么早就戛然而止……”

“这从一开始就注定了。”尼亚冷冷地说,“我们早就该意识到这一点。梅洛,根本就不是那种能好好过日子的人,他优越的智商也不过往他通往毁灭的大道上填了一把柴。华米之家就是个特制的精神病院,你说是缘分,但我看是因为里面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毛病才会相聚一堂。有些人,包括我和梅洛,还在里面加重了症状。我该为一个病得和我截然不同还早就放弃了治疗的病友如何哀悼?”

“你何必这么尖刻?”约克看上去有些火了。杰邦尼心想,要是他动手打人,自己就必须冲出隔间了。“华米是我们的家。梅洛也不是一开始就奔着死亡去的,他曾经也那么快乐过,我打赌他一定也想过,要是能选择一条更平和的路……”

“他要是那种反省自己的人就好了。”

“尼亚!”

“不要为他辩解。你不知道他离开后都做了什么:他加入了一个臭名昭著的犯罪团伙,这其间做了多少恶事就不用说了;他恨我恨得超出常理,牵连无辜人士,杀了我一大批部下!”尼亚盯着约克,一只手伸向身后的纸牌塔。“我不会夸耀自己是什么正义感强烈的好人,但就连你我这样的人都明白,世俗的道德伦理有它们存在的理由;也知道哪些界限绝对不可以打破,因为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。”看也不看地,尼亚用食指与中指夹出一张位于中心的纸牌。只一处轻微的扰动,整个纸牌塔都随之倾斜,接着哗啦啦地坍塌一地。“但他一次又一次破坏了底线。还是你要说他都是被逼的?”

“……我很遗憾。”

“谁都可以说这句话,不过烂摊子还是要我来处理。”

“你辛苦了。”

“还好。不过,你有空也来帮忙吧。之前我把华米之家的相关人士都转移走了,尤其是教职工和那些还没有独立、格外需要保护的孩子,现在你可以通知他们回归常态了。记得还是要保持谨慎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还有L的墓,我想把它迁回英国,连同梅洛和玛特的一起,再办个小型葬礼。日本方面已经由我的部下处理过了。我希望你回英国一趟,把后续的流程走完。”

“嗯,我都会做的。”约克诚挚地说,“如果不是我权限不够,我还想帮你做更多的事。”

“谢谢你这份心,别的就不必了,还是好好享受你的大学生活吧。”

“好吧。哦对了,还没说正事呢!”约克左右看了看,好像很轻易地从刚才沉重的话题里走了出来,切换到另一种模式,“就是我找了两个同学一起开创业公司那件事……我们想做点高端配件,好日后挤进卫星市场,但这样启动阶段需要的资金就几何倍增长了。”

“我记得你其中一个同伙是富翁的儿子?”

“正不巧嘛,他爸卷进了官司,暂时脱不了身。剩下那位出身工薪家庭,我嘛,又是个靠奖学金过活的。你能借我些钱吗?”

“可以。”尼亚眼皮都不眨,“要多少?”

约克说了一个听上去一点都不像刚起步的小企业该有的数字。

尼亚又问:“几倍返利?”

“三倍行不行?”

“不行。起码五倍。”

“五倍就五倍。”约克死皮赖脸地说,“什么时候能把钱打到我账上?”

“等你办完英国的事。”

“有点晚哦……”

“不能更早了。”

“呜。”

两人接着又聊了一会儿无关紧要的事,约克便起身告别:“多谢你啦,大侦探!这下我也终于可以放心了。别人怎么想是他们的事,但我一定要感谢你让华米的大家能过回正常的生活。”

“换句话说,也是我把危险带给了你们。”

“那是你应做的。”

约克把背包甩到肩上,走出两步,又停住。

“尼亚……你觉得,是靠什么战胜了能杀死L的基拉?因为梅洛的帮助吗?”

“也有基拉那边的因素。L死后,他以为高枕无忧,抓住了更多权力,却也被权力束缚住了。”

“呵,老掉牙的作茧自缚剧本。”

“以及,我有一群优秀的部下。他们实力超群、心志刚强、不畏牺牲,而且最重要的是,他们信任我,一直陪在我身边走到了终点——这是我比L幸运的地方。”

约克回过头,灿烂一笑:“真没想到,我们总是一个人的No.1竟然是团队动物。人类真是奇妙啊!我走了,下回再见吧!”

“再见。”

 

约克迈着轻快的步子离去了。杰邦尼钻出隔间,心里有那么点暖洋洋的。虽然事件结束以后,尼亚也对他们说过“辛苦了”“大家做得很棒”“万分感谢”之类的话,但听到他对外人表扬自己还是头一次。他不由得细致打量起了已经转回去从头再开始叠纸牌塔的尼亚。

他能感觉到尼亚心情不太好。方才的对话中,他好几次反驳的时候显露了攻击性。虽然尼亚时常做出尖锐的评语,但这种并非出于策略也对自己无益的嘴毒非常少见。而且这种心境的低沉,仿佛已经持续好一段日子了。在旁人可能瞧不出任何端倪,但作为托付性命的同伴,比有些家人还要亲近地相处了一年,杰邦尼自认还是可以读出一些迹象的。

毕竟也只是个刚刚成年的大孩子。

“呃,尼亚……”他斟酌着开口,“谢谢你的褒奖。”

“哦,只是实话实说。”

“我觉得,剩下的琐事弄完以后,你也休个假散散心吧?”杰邦尼继续小心翼翼地试探,“去大自然里呼吸新鲜空气,或者考虑交个女朋友……如果你就是不想出门,找个也很内向喜欢呆在家里的女孩也不错。我知道你的需求和常人不太一样,但是,性也是人类生活重要的一部分,你也可以,唔,趁机拓宽人生体验?”

尼亚忽然发出笑声。他带着笑声说:“杰邦尼探员,你对我有误解。”

杰邦尼被他笑得摸不着头脑:“哪方面?”

“留着你自己猜吧。此外,虽然明白你很想要个休假,但我恐怕还无法满足你。”

“怎么会……”

“去年为了逃命洒了太多钱,政府又断掉了支持,还要付给因公殉职人员超额的抚恤金,SPK已经接近赤字运行了。按说SPK已经完成使命,就此解散也可以,但我觉得你们几个很好用,把你们留下来继续作为办案的核心团队会更好,就还是不要真解散了。我们得多接几个案子,把财务拉回安全线上,才能安心度假。”

杰邦尼心口的暖意已经荡然无存。“那你还借钱给老同学?”

“因为我知道我能赚回五倍本钱。就是需要时间。我已经接了个新案子,明天就启动调查。”

“……”

尼亚卷着头发侧过身,熟悉的深不见底的眼睛,熟悉的皮笑肉不笑:“请你们一直,陪在我身边吧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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